[股市大跌]《股色股香》第三十章 神秘伴侣

更新时间:2019-11-30 来源:股指期货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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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色股香》第三十章 神秘伴侣

1.黄昏,落日西沉,波光粼粼的海面渐暗。维多利亚湾内百舸争流,香港和九龙的灯火在两边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和街边排排亮起。今天,无非是个普通的日子,很快又成为昨天!王晓野想,生命就这样流逝、变幻,用不同的名字!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在回愉景湾的船上,王晓野看着中环渐渐远去的高楼和旁边疾驰而过的大小船只,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这艘船在往中国大陆方向开去!这幻觉勾起他对所谓祖国的爱恨情仇。十年前,他想尽办法逃离中国去看外面的世界。他不仅逃了,而且满世界野游了一把,让肉体和灵魂都在游荡中不断滋润。如其所料,外面的世界果然精彩、惬意,但此刻他已经把自己的世界玩得惊心动魄了!小说和电影里最惊险的部分就是最精彩的!他又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逃,还是不逃?

显然不得不逃!可逃向何方?外国还是中国?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国!没办法!他的精彩和惊险都与那老窝相连,一种宿命!尽管中国是他当初拼命逃离的囚笼,但在地球上晃悠了一圈之后,他还是选择了中国,而且以逃亡的形式!一个奇怪的轮回!其实,当初选择来香港也是因为中国,因为香港离中国最近,而且自由!

当晚,王晓野将不得不踢出人生旅途上的第二次临门一脚!这个球已经运了很久!他把林洁叫进书房,神情严肃地关上门。林洁一脸疑惑。王晓野久久凝视着她,然后语气沉重地说,“林洁,只有你知道我多么迷恋于逃亡和流浪!还记得我当年如何逃出山沟,再逃出京城,逃到西藏,逃到美国的吗?”

“当然记得,你一生都在逃亡、流浪!只有这投资银行还把你拴住了几年。你突然问这些干什么?难道你又要开始新的流浪!”林洁有点紧张。

“的确如此,新的流浪又要开始了!不过这次应该叫亡命天涯!”王晓野平静地说,面带微笑。

“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可事到如今,我还是要问:为什么来得这么早?非逃不可吗?”林洁不安地问。

“是的,非逃不可!”王晓野说。

“你不是老嚷嚷着想坐牢,说牢里有大量时间读书吗?”

“可惜这次不是官府追我去坐牢,而是朋友。”

“朋友?为什么?”林洁更糊涂了。

“人间的事儿,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游戏更精彩!”

“你倒是快说啊!我都快急死了!”林洁已经急了。

于是王晓野一五一十地向她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洁最初听的时候很紧张,但王晓野讲完之后,她已经变得平静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说,“王晓野,从嫁给你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要不我怎么敢嫁给你呢?你这种天马行空的思想和行为有哪个女人受得了?”

王晓野诧异地问,“难道你真的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是啊!我太了解你了!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由着你在外面折腾。告诉你,我让你在外面飞,是因为我想你是个风筝,这放风筝的线还拽在我手里呢!现在本该把你往回扯一扯,你却要走了!也好,也该让你走了,否则圆不了你浪迹天涯的梦!但我不会跟你走,这样你的流浪更方便。另外我也有我的工作。”

“可是如果郑雄来找你麻烦怎么办?”王晓野问。

“这个我不怕!既然你已经玩到了这个份上,我只好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做情报工作的。别的我不能跟你多说,既然郑雄跟情报方面有联系,我会请我的上级给他打个招呼,他就不会为难我了。”

“什么?情报工作?你干嘛不早告诉我?”王晓野倒吸了一口气。这下倒真玄了!

“对不起,这是纪律!如果你不玩到人命关天的地步,我的身份到现在也不会告诉你。没想到终于要把你往回扯的时候,却不得不让你飞得更远,甚至无影无踪!我会将这大房子退掉,换一套两居室的小房,但还会住在这个岛上,因为我不想离开愉景湾。”

林洁说完,王晓野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他听说过一些做生意的人也做情报工作,但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老婆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她的道儿这下可深了!自己和女人的瓜葛如果被她这种情报专家调查起来岂不易如反掌?这是王晓野的第一个本能反应。可她为什么一直没有为难过自己呢?难道她真的那么沉得住气?想到这里,他更加心慌意乱。她刚才的话都话中有话啊!

“你不是说我的事儿你都知道吗?那你还知道什么?”

“干嘛这么心虚啊?你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儿?”

“就是!不就是渤大机械的事儿吗?”王晓野说。

“看来你还真沉得住气!渤大的事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现在说的是女人的事!”林洁的眼睛已经瞪开了。王晓野一听知道没戏了。但他不知道林洁指的是哪个女人,所以更加犯难。

“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嘛不早跟我通气,阻止我犯错误?”

“你不是爱冒险吗?我也跟你学了一招:玩的就是心跳!我想看看你走多远?玩得有多险?没想到你这次你把全家的性命都搭上了,把这个家都快毁了!这下够刺激、够惊险了吧?”

“可现在你不是化险为夷了吗?我最担心的是你。我反正天生是流浪的命,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他说的是实话。

“真的那么担心我?你心里还有我吗?”林洁故意问。

“那还用问吗?你看着我的眼睛!”王晓野的目光的确一往情深。

“那咱们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林洁又问。

“你不是从嫁给我开始就有一种悲剧感吗?既然悲剧是注定的,你就只当我是个哈姆莱特吧。我现在可以对你说:我要走了!你就忍痛继续活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去向人们讲我的故事吧!”王晓野讲得声情并茂。

“你哪点儿像犹豫不决的哈姆莱特?还把自己搞得那么悲壮。你整个儿就是堂.吉柯德和唐.璜的混合体。你自己如果不瞎折腾,哪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不过,反正没这事儿你也会折腾别的事儿。这不也就是你要的戏剧化效果么?OK,那么你的戏剧中的那些女人呢?她们该如何在舞台上出现?”

“我的舞台上不就有你吗?”王晓野嘻嘻一笑。

“是吗?还嘴硬?我不过在此刻的一幕中出现而已。我既不是最早出现的,也不会是最后出现的。我甚至是与其他女人们同时出现的。比如说那个朱倚云小姐,听说她长得很漂亮、性感,是吗?”

王晓野吃了一惊。看来林洁的情报的确很准。“你怎么连她都知道?她不过是渤大机械证券部的主任,我们帮他们公司上市才与她打交道。也就是工作关系,没你想得那么深!”

“仅仅是工作关系吗?难道一直工作到床上去了吗?”

听林洁的语气,似乎证据确凿,不容争辩。但他仍不知深浅,就无奈地一笑,试探着说,“因为和她的工作关系比较密切,所以容易引起误解。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业务需要,为了统一战线!可你凭什么判断我们就一定上过床呢?”

“我不是专业情报人员吗?再说,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吗?你去了一趟渤大市好像与这个女人的关系就不一般了,女人是有直觉的,知道吗?沈青青不是也在这个项目里吗?是她把你介绍给朱倚云的,而朱倚云从做国内A股上市的时候就和她是好朋友!难道还有比沈青青更忠实可靠的间谍吗?”王晓野一听沈青青的名字,心里更发慌、更没底。他的面部表情却被林洁看得真真切切。

林洁就接着说,“怎么了?心虚了?还有那个宋莉红,虽然是你把她介绍给了周辉,可青青一看见她和你交换目光的眼神就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不一般。怎么着,还想狡辩、抵赖吗?”

“可是你也不能仅凭沈青青和你的想像就胡乱发挥呀?”

“王晓野,死到临头,没想到你还这么不配合!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林洁突然大声说道,“你勾引沈青青该不是我的想像发挥了吧?难道你还需要我提供证据吗?”

王晓野一听,几乎晕过去!心想这下可全完了:她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沈青青把她自己和我的事儿也告诉了过林洁吗?他此刻脑子里一通乱,望着林洁发呆,不知林洁还会扔出什么炸弹。

过来好久他才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反正我也要走了,正好省得你赶我走。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沈青青和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也不想想,青青和我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怀疑我们是同性恋吗?这说明我们的关系的确不一般。你和宋莉红的事我也就不介意了,反正你把她介绍给了周辉,而且他们很般配。我反而感激你,因为你替青青解了围,否则不知道周辉要把她纠缠到什么时候。可是到了你跟朱倚云眉来眼去时,我就受不了了,可是我又不能干扰你们正常的业务。你每次勾引青青的时候,我这里都记录在案,知道吧!她什么都会告诉我。因为朱倚云是证券部主任,所以无论你和她怎么往来都不过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愿为这种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一想,反正你勾引谁都是勾引,那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让你勾引青青得逞算了,至少我觉得她安全、可靠,甚至是一种浪漫。但更主要的是,她和他老公的关系极端乏味无聊,因为他老公不仅在生活情趣上跟青青合不到一起,就连在床上也没有激情,搞得青青跟守活寡差不多!人家还以为他们是模范夫妻!你怎么也不想想,没有我的首肯,青青会跟你上床吗?这事儿也赖我,本来他们的夫妻生活就不好,我又把咱们俩的性生活给她描述得那么美,能不惹她触景生情吗?”林洁的表情此刻已经温柔了许多。

“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自己主宰着生活,没想到你才是幕后导演!怪不得你说我是个风筝,而放风筝的线被你拽在手里。”

“你怎么就不说我是你的同谋,你的伙伴,你的战友呢?是你让我知道了人生是一场戏!一场梦!一场充满险情和浪漫的旅途!”

“可是如果渤大的险情不到这种极端,是不是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那么你会让这出戏演到哪儿呢?风筝你可以拽回来放出去,也可以让它成为一个断线的风筝啊!”

林洁笑道,“你说呢?那得看你想演到哪儿?还有什么样的悬念?你不是常说,人生就如同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海洋’么?”

王晓野说,“没错!可是任何可能性都不是等来的,而是创造出来的。人的一生其实也是创造的一生!既然你是这出戏的导演,我只是演员,我就听导演的吧?现在不是连演员想演一个角色都得先跟导演上床献身才行吗?”

“你还真以为你只是演员,把你自己说得跟羊羔一样温顺无辜啊!告诉你,王晓野,你屁股一撅要拉什么屎我都知道?给你一机会,自己说吧,啊?”林洁步步紧逼。

“嘿嘿!我这次还真想听从老婆,对,听导演的安排!反正你已经暗中导演了这么多幕,就干脆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大胆地导吧,最好让故事越惊险、越浪漫好。我不会责怪你的!”

“呸!你还敢怪我?王晓野,你们男人脑子里流的那点水我太清楚了。你平时不就把我和青青戏称为你的大老婆和小老婆吗?你的梦想不就是让我们俩一边一个围着你吗?还真当你自己是茶壶,女人都是茶杯了是吗?告诉我,我说的对吗?”

王晓野一脸苦笑说,“看来,知我者,老婆也!我只是听党的话,想将革命进行到底,顺便在此基础上发挥了一下,想将浪漫进行到底!革命的现实主义要和革命的浪漫主义相结合嘛!”

“我看你不仅仅是将浪漫进行到底,而且是将淫荡进行到底了才对。你不是常说人民就是‘淫民’吗?”

“听起来人民是不是都有点变态?”

“但这至少是你们男人的天性吧!再说,这不也是你们王家的遗传吗?你爷爷不就过的是三妻四妾的日子吗?”

“可那毕竟是在万恶的旧社会呀!”王晓野笑曰。

“你爸不是活在新社会吗?而且还是老革命,不照样风流成性,情事不断吗?就连被降职贬到山沟的三线工厂,他仍然不拘小节,外遇频繁,可见男人本性难改啊?”

“所以他才被称为‘革命的情种’啊!这是样板戏里缺少的部分。”

“看来辜鸿铭的理论在你们男人眼里一定是真理,男人就想当茶壶,希望有一堆茶杯伺候咯?”

“可如今世道已经变了,茶杯也渐渐开始期待多只茶壶来伺候它了。所以现在的戏越来越令人眼花缭乱,阴盛阳衰啊!”

“那还不是让你们男人给逼的!起码应该男女平等吧?男人干嘛只许自己寻花问柳,却不让女人红杏出墙?那棵出墙的红杏种子,多半都是男人自己亲手种下的。”

“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中国为什么阴盛阳衰。”

“你是不是认为我现在的口气像个荡妇?可你不是喜欢荡妇,讨厌淑女吗?”林洁说。

“可我喜欢的只是在床上放荡的女人,如果女人在床上无法放开,那实在算不上真正的女人。当然,淑女和荡妇其实是一体两用,完全可以是同一个女人。男人也一样,我相信女人也希望那些正人君子上了床都成为淫棍,当然最好是浪漫的淫棍,对吗?”

“可现在哪还有什么浪漫,你连香港都呆不下去了,只能亡命天涯,流浪远方!可这不正是你期待的生活吗?”林洁又陷入了悲哀。

“没错!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修身养性,畅游祖国山河!命运就是这样不断以无常的形式体现的。还记得《俄底普斯王》的故事吗?俄底普斯的命运是杀父娶母,听上去荒谬悲惨,可他终究未能逃出这宿命!没准儿亡命天涯正是我命中的转机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命中该有此劫,就顺其自然吧!”

“可我为什么还是害怕?我还老想,要是没了你我怎么办?”

“嗨!怎么越想越没边了?哪怕死亡降临,你也该想想庄子‘击盆而歌’的故事。他老婆死了他多开心啊!因为他认为他老婆死了就是去了神界远游,才真正回了家,不亦乐乎?《圣经》里上帝也对亚当说:你不过是尘土,仍将归于尘土。况且我不是还没死吗?即使我死了,也必定死而后生。爱情的戏剧性,不推到出走和革命怎能算极致?所以咱们也该开心才是。”

王晓野的话还没说完,林洁已经依偎到他怀里,泣不成声。“世界对你看来就等于狂想。你为什么要惹那么多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瞎折腾,搞到现在这种地步啊?”林洁越哭越伤心,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

王晓野一看这架势,眼睛也跟着一热。他觉得对不起林洁,可他无法摆脱命运,而这命运深深根植于自己的天性之中。他紧紧搂着妻子,心里一阵发酸,悲凉之情油然而生,过了半天才说,“我想了很久,如果你觉得跟着我太受罪,咱们就离婚吧。”

林洁一听这话就火了,“你现在提离婚还有什么意义?你既不知会漂流何方,也不知几时归来,更不知一路上你还会折腾出什么新花样?况且你连离婚的时间都没了。听天由命吧!反正你如果一段时间不知所踪,法律上我们也自动离婚了。你我都只是演员,神才是真正的导演。”

“可神其实就在我们身上,我们的自由意志就是神的意志!”

“你别跟我来这形而上的一套!我要的是一个女人实实在在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就是形而下,尤其是你下面的那个玩意儿!”说到这里,她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一样掐住王晓野的脖子,怒目圆瞪,眼挂泪珠,恶狠狠地说,“王晓野我恨你,我非掐掉你的那玩意儿不可!”

王晓野一愣,被她扑倒在地毯上,就苦笑着说,“你怎么说话这么不雅,简直跟母夜叉一样?”

“还不是这些年跟你学的,谁要是跟了你,熏也得被你熏出来了!”两人都笑了,然后紧紧搂在一起,在一种生离死别的悲凉气氛中久久地互相凝视。

“Lifeisalwaysunpredictable!”王晓野缓缓地对林洁说,“butthisisreallife!”(但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林洁听到这话,就抬头对王晓野说,“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沈青青已经开始跟他老公办离婚手续了!”

王晓野一惊,忙问,“为什么非离婚不可呢?”

“那还不更得问你!”林洁无奈地说,“你以为女人都会像男人那么潇洒自如吗?我跟她一聊,就知道她已经被你勾引得五迷三道,所以跟他老公就更没戏了。我最了解她,她既是我认识的最真诚的女人,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希望她早日脱离苦海。”

“你也够邪门的!实在搞不懂你和沈青青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高尚也不会高到舍己救人的地步啊!这年头活雷锋可真罕见。”

“你以为我是在拯救别人吗?不!我是在拯救自己!也许因为我跟了你之后变得更浪漫了,也许因为我是狮子座的女人,天生要强,自以为很有大将风范。况且我知道根本无法改变你,就如同无法改变我自己一样,所以我矛盾了很久,才决定对你采取大禹治水的办法,因势利导!”

“怪不得,精子的成分99%都是水!”王晓野笑嘻嘻地说。

“你正经点儿行不行,谁跟你开玩笑?这其实叫邪不压正?”

“我看更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来你比我洒脱得多!男人都是看上去潇洒,嘴巴牛逼,一动真格却远比女人脆弱、胆怯!”

“说实话,我觉得你和青青是天生的一对,她的生活也那么精神化,那么形而上!只是她天性和天然的部分还没被挖掘出来。其实她早就该离婚了,我都替她难受,反正她不被你勾引,迟早会被另一个男人勾走。这也许就是命运!”

王晓野望着林洁,久久无言以对,仿佛发现了一个崭新的林洁!过来一会儿他才面带笑容地问,“那这是不是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我和沈青青都是你的人?”

林洁噗哧一声笑了,“你还有完没完?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这场戏究竟该如何继续,如何完结呢?”王晓野问。

“哪能有个完呢?你不是说所有的人都是演员和观众吗?可人和动物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呢?”

“如果用人自己的标准衡量,人就比动物坏多了,我看就这区别最大。当然人比动物面对更多的诱惑,除了兽性,人更受神性的诱惑。神性和兽性的博弈又衍生出更多的诱惑,比如金钱、权力、荣誉、革命等等都是人间的诱惑,爱情和复仇都是致命的诱惑,幸福是迷人的诱惑,但死亡才是人生的终极诱惑。”

“怪不得人活得更累,也更惨!也许人生因此更精彩。可人总是要死的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林洁说。

“但生命没有完结,它无始无终,死就是生,结束就是开始!我现在往前看生命就能看到不尽的悬念,就是那‘可能性的海洋’。小说和电影再丰富,能赶得上生活本身的丰富多彩么?”

“很好!王晓野,每当你形而下的生活与形而上的精神界限模糊之时,你是最接近生活,接近真实的!其实你已经回答了戏如何演下去的问题。未来的戏只有悬念,我们共同创造的悬念!你就去尽情地流浪吧!这不正是你梦幻已久的生活吗?你一失踪,婚姻就按法律自动成为悬念,至于它何时解除,也都成为你我生活悬念的一部分。”

“即使我没有失踪,生活不是照样充满悬念吗?”

“是的。不过这次我感觉我们的分手是注定的,就像你所说的宿命一样。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我有这种直觉。我只是不明白,我们已经拥有了常人希望的幸福,为什么还会分手呢?”

“正因为我们幸福,所以才分手!幸福掩盖了人性中的许多真实,比如自由、恐惧、贪婪等等!当人过于持久地享受了爱情和婚姻以后,他难道真的希望继续拥有这爱情和婚姻吗?也许其他东西变得更重要,而不是幸福!我一直怀疑幸福就是人生的终极目标?”

“怪不得你以前老用《月亮和六便士》里失踪的主人公做例子,还有那个日本连续剧《三口之家》里失踪的父亲,他们都是因为婚姻‘美满’反而无法承受,所以就干脆消失了,宁可去寻找一种孤独,或者自由。也许幸福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骨子里追求的目标!是吗?”林洁望着王晓野问。

“说得棒极了!极有悟性,简直和沈青青一样。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她!简直是宠着她。”王晓野兴奋地说。

“我们俩就爱互相宠,也爱呆在一起。可是你好像更爱独处,哪怕跟女人也不能长呆!你是不是太自恋呢?”林洁问。

“也许!可天下人谁不自恋呢?自恋比比皆是,别成了自恋狂就行。其实独处是一种自足的能力,对人自身的要求更高。”

他们就这样说着只有他们可以意会的话,如同两个在田野里玩耍的孩子,然后又哭又笑,然后继续玩……,过了很久,林洁建议他收拾一下行李。王晓野就走到书房,整整一面墙都摆着他的书。书是带不走了,可只有这些才是他最想带走的东西。

他在书架前伫立了很久,猛然想起了那句悲壮的诗: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回!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返回愉景湾?

2.命运虽然神秘,王晓野想,但它得靠我自己活出来,是我创造的!而且我一直在创造,从未停止!我的命就是永远逃亡!死亡就像地平线,奔向死,就是跨入生!他一生都对启程上路乐此不疲!

儿时看电影时,他的心就常常飞到天边外!后来他果然一直不停地走在通往向天边外的路上,现在他终于发现地球和生命都是圆的,天边外原来就在脚下,如同那生与死!他面对诺大的书架席地而坐,想想明天就要逃回当初逃出的中国,便陷入了一种对时间的咀嚼:童年、青春、故乡、外婆这些散发着霉味儿的词此刻变成了一幅幅泛黄的旧照片,在一种轻烟种袅袅升起……怪不得人们称往事如烟!

王晓野其实是个爱国者,可他偏偏从小就梦想出国。人们问他为何爱国还想着出国?王晓野说:美国人就特爱国!可美国正是由一群抛弃了祖国的人组成的国家!出国好理解,可漫游呢?对于如今忙碌的人们,漫游显得虚幻、悠远、神秘,像古代的事儿。屈原的名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是否就是一幅心神漫游的画面?漫游其实是孤独、凄迷的!可王晓野天生就是个漫游者!

他现在很难想像儿时最强烈的欲望就是漫游,但那时应该叫逃亡!为什么要逃?因为生命的本能?那与生俱来的骚动?还是因为压抑?全方位的压抑?还是因为希望,或者相反:因为绝望?他从小最痛恨的东西之一是户籍制,就因为它禁止人漫游,不仅不让人身体漫游,更不让人的心漫游!

火力发电厂的那座高耸入云的烟囱,是他儿时所见的最高建筑,也是他每天上学和放学时仰望的目标。文革期间,电厂的老厂长从烟囱上跳下来自杀了;打倒“四人帮”以后,一个造反派的头头也从烟囱上跳下来自杀了。与烟囱紧邻的是一个叫何田坪的村子,这儿离最近的小镇刘家场也有八里地,到镇子里去购物叫上街,北方人称赶集。对王晓野而言,上街就跟过年一样,因为可以逃出去看山那边的世界。他一直朦胧地感觉希望都在山外,更神秘的希望当然就在国外了!多读了几本书以后,他甚至偏执地认为自己不逃走就会被憋死!

大山对国企人的封闭有不同的效果:一种人就此打住,从此过上满足的日子。他们有个最令人信服的比较:日子甭管多苦,都比周围的农民要优越得多:吃商品粮,有工资和退休金,全是农民一辈子望穿双眼也得不到的东西!后来学了历史,王晓野才知道,在古代印度等级森严的种姓制度里最低的一种是贱民,中国农民就是这最底层的不折不扣的贱民。于是人们庆幸自己不是贱民,几代都在一个厂里上班、娶媳妇、分房子;另一种人则相反,好奇心和绝望感不断被激发,既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又对农民的赤贫充满怜悯和同情,更对自己的命运充满绝望!

王晓野属于后一类,他总在想像山那边的样子!可一旦翻越眼前这座,就必会对下一座山产生更大的好奇。不知中国的革命家多出自山沟是不是基于同样的原因?王晓野听他爸用很重的山东味儿唱过一首革命歌曲,叫“山那边有好地方”,估计他的山是沂蒙山。厂里的人来自全国各地,操着五花八门的乡音,湖北、湖南、四川、江浙的口音都有。奇妙的是,中国南方的官员以北方口音居多。这也是因为中国的一大特色:南下干部!他们都是参加革命较早的北方同志,故担任领导天经地义,王晓野他爸就属于此类。于是从地方到企业的领导人不是山东人就是山西人,不是东北人便是苏北人。一群阶级觉悟高但文化低的农民军人,在漫长的岁月里领导着人民建设新中国。

“文革”期间他爸爸被打倒,政治问题和作风问题一起清算,结果被下放到很远的洈水水电站监督劳改。那是个每年“7.16”纪念毛主席横渡长江时人们才光顾的地方,因为水电站的水库是集体游泳的好场所。为了找机会去看他爸,王晓野刻苦练习游泳,终于在八岁那年的选拔赛中被选中,跟大人们一起推着浮动标语和红旗,被高音喇叭里的革命歌曲鼓舞着,在烟波浩淼的水库里游了几公里。

王晓野这次不仅看到了半年不见的爸爸,一个无权无势但和蔼了许多的老头儿,而且看到了蓝色的“大海”。不知为什么这水库的水那么蓝?王晓野被这蔚蓝弄得很激动,就想像大海一定就是这种颜色。那时的电影《铁道卫士》中有一句特务说的神秘台词:“海外来人了!”海外对王晓野从此更显神秘。“大海”的蓝色触动了他出国的念头,因为他想外国都在海外!

多年后,他爸在美国和他聊起了这段往事时才吃惊地发现,王晓野最初的出国冲动居然源自那次游泳时对大海的遐想!那时正值文革的高峰阶段,而王晓野才八岁啊!王晓野告诉他爸,若论个性,其实连他这种老革命也更适合生活在美国,他甚至和他爸开玩笑说,“您如果参加的不是中国内战,而是美国内战就好了!无论您在南军还是北军我都没意见。”他爸盯着他一言不发,沉思良久。

对他爸那一代革命者而言,斗争几乎就是生命的全部!跟国民党斗,再跟美帝斗、苏修斗,没有斗争目标了反而不知所措!但毛主席要他们继续“以阶级斗争为纲”,但是和谁斗呢?反动阶级不是已经被消灭了吗?他爸在美国住了三年后回国,就不再拿老一套来与王晓野论理了。但他有条底线是死守不放的!毕竟,你让他否认了这一条,也就等于否认了自己的整个一生!这太残酷!

死亡,各种各样的死亡充斥着王晓野儿时的记忆。可最令其铭心刻骨的死亡都和农民有关。一个是他的农村同学的哥哥上吊而亡。因为久病而无钱医治,又不愿成为家里的负担,他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死者生前对王晓野特别好,不仅在他的蚕最缺桑叶的时候把自家的叶子给他,而且常给他吃自家做的荞麦粑粑。在好奇、悲哀和恐惧的驱使下,王晓野来到他熟悉的破屋内向死者告别。死者面色灰白,表情略显痛苦,躺在一块门板上,身着补丁打补丁的粗布蓝衣,没有袜子。王晓野特意看了他的脚后跟,果然跟往年一样被寒冷冻开了一道道裂口,只是不能像往常那样可以看见裂缝里鲜嫩的肉和血,因为此刻死者的脚后跟已经变成干枯死灰的沟壑。王晓野曾送过他一双袜子,显然他留给了弟弟。因为没有像样的鞋袜穿,当地很多人的脚后跟都被冻得裂缝带血,形成一道凄凉的风景。

活着这么苦,那死了呢?痛苦就没了吗?死亡能摆脱活在中国的痛苦吗?能逃离病痛和饥饿的折磨吗?人死了是否会变成鬼?虽然有人不信鬼,可为什么大人小孩都怕从坟地上走过呢?王晓野呆望着死者胡思乱想,思绪却被死者妈妈的低声呜咽打断,从那呜咽中可以听出泪已流干。王晓野心里一阵发紧,一种悲哀像一股寒流从他心里流向全身。他走到自己的同学身边,从裤兜里掏出两颗彩色玻璃球递给他,那是一种内含三色的玻璃球,是当时孩子们心中的极品,这是王晓野可以找到的安慰朋友的最好方式。同学的眼里放出了光,连鼻涕流出来都忘了用袖子去擦。

王晓野经历的另一次死亡是一个掏粪的老头之死。他是王晓野见到的最仪表堂堂的农民:四四方方的脸,宽大的额头,善良的目光炯炯有神,他见到王晓野永远面带微笑。他的口头问候语总是:“小相公放学了?”或“小相公上学去啊?”他一靠近就带来一股粪便的臭味儿,但王晓野还是喜欢看到他,听他那儒雅的问候。

农村的同学告诉王晓野,这老头是地主,经常挨斗。

一天,王晓野看着这个地主和一个老太婆在学校的操场上被一群城里来的红卫兵逼着下跪、吃牛屎,这时当时批斗会的一种。为首的那个女学生长得漂亮、丰满。高呼完“保卫毛主席”等各种口号之后,他们就使劲往下跪者身上抡棍子打,骨头被击打得很响,哀号凄厉,令王晓野双腿发软……后来哀号在击打声中渐若游丝……

王晓野不忍看两个垂死的老人,就死死盯着那个漂亮女生微微敞开的衬衣,那下面是两只像受惊的鸽子一样抖动的乳房。一股炽热的激流在他心中冲破了恐惧的死水。他就想像那女生是《杜鹃山》里的党代表柯湘,因为柯湘也是漂亮的革命女人,也有两只高耸的乳房。她的鼻子和面颊在抡棍子保卫毛主席的时候沁出了亮晶晶的汗珠。

太阳落山时,两具老人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如血的残阳下,青肿的面庞粘着泥土和污血。他们身边,红旗呼啦拉迎风招展。

后来王晓野总算以考大学的方式逃到北京,结果他发现北京只是一个逃亡的新起点,而逃亡是没有终点的!这就是地平线的意义:追逐的天边就在脚下,永远就在当下。大学毕业后的命运是继续逃!命运安排他跟着中央讲师团返回了山里!但逃亡的路上不乏幸福时光。因为爱,因为女人!

女朋友两次从北京大学偷偷溜出来看他。一个在校的女生,冒着受处分的危险,坐两夜的火车、三小时的汽车、再走一小时的山路来看他,令他充满幸福和浪漫,也让张北凌和其他哥们羡慕。后来为了将浪漫进行到底,他自己也干了件绝活儿:为了溜回北京幽会女友,也为了帮哥们考托福,他把体温计插到预先烤熟的红薯里而形成高烧状,从医院弄到假病假条后,就跳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一种险情和激情起伏跌宕的逃亡,从头至尾玩的都是心跳,有点像音乐中激流般的快板乐章,急速变幻、多姿多彩,令人炫目!假病假条、假工作证、夜行的列车、当枪手的托福考试、与女人的幽会……一系列元素搁在一起,像一部逃亡的电影!他清楚地记得一堂英文听力课内容就叫《逃亡者》,里头有呼啸而过的夜行火车……

前天还在给满堂的农家子弟们大侃学英文和流浪之道,现在却已经躺在宣武区棕树斜街的一个大杂院里跟女人幽会!哥们自做的工作证还挺像样儿,照片上的钢印是用一个瓶盖压的。考完托福,王晓野直奔城南的大杂院,女友早已在此等候。尽管这是大旱之后遇甘霖,王晓野还是颇有耐心地站在一边,看着女友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待女人罗衫褪尽,他方显示饿狼扑食的本能。一番巫山云雨之后,他们躺在低矮的平房里,听着附近小学里传来的童声合唱。

王晓野从小就爱听童声合唱,因为它单纯,而单纯是一种极美的境界。远处飘来的歌声在空中有所衰减,如同一部古老的留声机在慢慢转动,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空间的距离将声音发酵成时间的距离,歌声仿佛要拐个弯才能飘进耳朵、灵魂,那种袅袅余音如同远看一个跋涉中的浪人,渺小、孤寂、柔弱。远处的声音甚至产生一种梦幻般的意境,引出一种孤独的诗意和怀旧的甜美!这一带是解放前北京的八大胡同所在地,即当年嫖客徜徉的烟花柳巷。一切都令王晓野的遐想更迷离、悠远!

在偷偷溜回北京的日子里,最让他梦魂索绕的歌是合唱曲“西伯莱囚徒之歌”,那里散发着一种灵魂的渴望,而灵魂的本质就是自由。不过,灵魂是不可能被真正囚禁的。他不禁想起卡门的咏叹:自由、自由,随你的性子,首先是醉人的快乐!那一年是中国大地发酵浓烈的岁月,也是王晓野的生涯中京味儿和情欲最浓烈的时光:住北京的大杂院,搂着北京的女人,吃北京的杂酱面,听满院子里的北京话和远处飘来的童声合唱,有时还有京戏唱腔,比如马连良的《空城计》,最后连他自己的普通话也京味儿十足了。

那时虽然与相爱的女人缠绵,时间、空间、目光、触觉和嗅觉里全是爱情,可是在内心深处,他更感到自己如同一个囚徒,一只困兽!他想,一旦人不再把囚徒状态看成自然法则,人就不再是囚徒了。

后来他逃到西藏,再后来逃到美国、香港,现在又要逃回中国!

3.“换洗衣服都给你放好了!”林洁的话把王晓野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来。“这次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我多放了几件,还有换季的。书和音乐还是由你自己挑吧!”

王晓野先挑出了《与神对话》,一本让他翻开任何一页都可以津津有味地读下去的奇书。CD碟让他难以取舍,但他还是先选了那盘合唱,因为上面的第一首歌就是“西伯莱囚徒之歌”,然后他在莫扎特、肖邦、老柴和拉赫马尼诺夫跟前踟躇、犹豫……

这时林洁过来问,“你想好了去哪儿没有?”

其实他也在想的问题,但思路总是被纷纷的思绪和回忆打断,便只好说,“我还没想好具体的地点,但想好了原则,就是我们双方父母的城市不要去,北京、上海和深圳不要去。”

“你的意思是最好在偏僻、熟人少的地方?”

“对!不过我也希望专业还有点用。对了,你看四川怎么样?我觉得去李安平那里比较安全,他一直在请我帮他公司改制上市,而且那边既有峨眉山又有青城山,佛寺和道观都齐了,适合修生养性。”王晓野现在目标反倒清晰了。

“还有漂亮的女人吧!”林洁一脸怀疑地看着他说,“告诉我,是不是和那边的女人早就勾搭上了。人家都说成都是个温柔乡,你去了不正好如鱼得水?”

王晓野笑着说,“天涯何处无芳草!难道勾引女人还非得跑到成都吗?再说,漂亮的四川妹也早已顺着资本的味儿走向全国了!”

林洁也笑了,就说,“我知道你对生命有种迷恋,所以才不停地进行探险,从行动的自由到精神的自由。可问题是,你自己就是个矛盾的集合体,你既批判人性的污点和社会的黑暗,却又与你批判的东西同流合污;你既想修行悟道,又不停地勾引女人;你对精神和肉体的探险同样执着,但沉重的肉体使你的精神无法升华!”

“精彩!精辟!所以我只能在诱惑中挣扎!瞧,多么悲惨的人生!怪不得雨果称之为‘悲惨世界’,它没法不惨!还是佛说得透彻,世界不是悲惨,而是虚幻,它压根儿就不是真的呀!”王晓野笑曰。

“所以你只是把那‘六根’倒来倒去,连一根也未净,怎么解脱?用你自己的话说,铁定会被异化!瞧你多没戏!”

“你说得对!你可以说我虚伪,也可以说我自相矛盾。可这就是我的真实状态,神性和兽性就这样撕扯着我。我以为我是天使,却常常成了魔鬼!但我相信人和万物都是神的化身,因为这时唯一合理的推论。也许异化我的力量正是让我悟道的法门呢?如果连批判和求道的欲望都没了,不受任何诱惑,也就是空了,才是悟道了。可那时我肯定不在人间了!因为我已经升华回家了!”

“你不是说,悟道更在乎各人的根器吗?这又像是命定的,由不得你了!如果没戏的人肯定就没戏,你还瞎折腾什么?”

王晓野说,“没错!慧能大师不识字却能闻经悟道,足见其根器的决定性作用。可人能做的就是基于各自的根器在人间操练一番,或者说回忆一番,而回忆的过程就是创造的过程!反正终局只有一个:我们统统会悟道!因为除了悟道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结局!既然人生是游戏,玩游戏者本应从开始就知道游戏的结果。问题是我们都忘了这是游戏。其实我们就是神,人生就是神在玩自己的游戏!”

林洁感慨地说,“你看上去像理论家,本质上却是实践者。既然我们还在人的境界里,那就还是像人一样活着吧!该干嘛干嘛!”

“难道不是吗?我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所干的一切,不就是这些吗:像人一样活着!为人世间的种种诱惑活着!为‘六根’活着!但又老想超越诱惑,这过程就是个精彩的创造!”

“那咱们就继续创造吧!可你为什么总是在毁灭?”林洁问。

王晓野坐地毯上闭目曰,“因为连毁灭也是一种创造!是为新的和谐打破病态,而和谐就是中庸。生命既然是创造的游戏,你自然希望它精彩一些,可精彩处必然是痛苦和毁灭之处!”

林洁坐在地上听得眼放光。王晓野就在地上鼓足劲伸了个懒腰,躺下。他眼一闭,就进入另一个世界。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他还以为是沈青青的味儿,原来林洁已经悄悄爬到他身上。

她对王晓野说,“我知道你面临的最大诱惑是什么?”

“那说来听听。”王晓野挣开了眼。

“眼耳鼻舌口身意,六根都是诱惑,但每个人的组合不同。你的根器组合就是你的命运!如果你能把色欲戒掉,悟道肯定有望!可就算你想戒色我还不让呢!不过我告诉你一个法门,也可修成正果!”

“怎么你跟已经悟道了一样,那就请开示吧!”王晓野说。

“这个法门很简单,就是将你对世上所有女色的想入非非统统戒掉,把你的色欲全都集中到你老婆身上,悟道就快了?你不是说悟道也要以诱惑为工具吗?”

王晓野笑了,“没想到你悟得这么深,尤其对男人!可是你以为人被诱惑牵着走很惬意吗?你追逐什么,什么就会成为控制你的异己力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虽然还不得究竟,但也不必杞人忧天。既然我们是人,就跟着人的欲望走吧!道法自然嘛!”

王晓野一边说,一边顺势将右手从林洁的衬衣下伸上去原来她没带乳罩,就像海边的沈青青,究竟是谁影响了谁?王晓野来不及多想,手已经开始道法自然,游离于两个乳峰之间,心思却游离于林洁和沈青青之间,原来她们的乳房都很细腻、玲珑,臀部都那么圆而翘,连身上溢出的香味儿都是一样的……

林洁闭目喘息,蠕动着身体,并自然而然地将手摸到王晓野的下体,连眼都不用睁开,就掏出王晓野的家伙雕塑起来,那功夫和套路也颇有医家风范:手随心转,法从手出!后来就是嘴随心转,法从嘴出了。果然不一会儿就开始“妙嘴回春”了!王晓野的泉眼里流出了一种晶莹剔透的稠状液体,因其酷似女人用的高级眼霜,量小而精贵,故被王晓野命名为“眼霜”!事实上它的确是去眼皱的神奇产品,试过的女人皆称奇效!

王晓野将赤裸的林洁从书房的地毯上抱起来,轻轻放到书桌前的黑色的转椅上,她的皮肤就显得更白!他将椅子一转,女人就在上面旋转起来,她的世界也开始天旋地转。王晓野到拿出了一盒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这正是当年他为勾引林洁而特意在柏林漫游时买给她的礼物。他告诉她,莫扎特的音乐之所以那么美,除了因为莫扎特是三世都在修炼音乐的神童,更主要是因为他离不开女人,所以无论他活得多么凄苦,他谱出的音乐都远离人间的苦难而高高地飘在天上;而贝多芬正好相反,每次勾引他深爱的女人都失败,他总是在对女人和幸福的渴望中憧憬、挣扎,所以他的音乐与大地相连,把人类的痛苦挣扎和对美的憧憬、陶醉一起揭示出来!

屋里很快充满了莫扎特的第21号钢琴协奏曲。王晓野当年正是在这美得令人恍惚的旋律中与林洁一起开车去了香港岛的大浪湾。在暮色苍茫的海边,他说野性的男人必须由良家女子做酒曲才能酿出最美的酒。林洁就在莫扎特的旋律中醉了,在那辆巨大的奔驰车后座上依了他,由着他去百般摆弄、发酵自己……

那首钢琴协奏曲旋律极为飘逸、舒缓,像一种领人遁世、走向自然的向导,一种远离乱世的序曲,令人恍若腾云驾雾。此刻,在莫扎特的旋律中,林洁又醉骑在王晓野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让他慢慢进入自己,在椅子上和他一起动,一起螺旋式飘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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